第一百八十八章 古寺明镜-《青海没有羊眼汤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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废黜一寺之“上师”及其党羽,虽涤荡了一方污浊,却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,必然在这错综复杂的雪域佛国引起涟漪。他深知,真正根深蒂固的黑暗,往往盘踞在更隐蔽、更接近权力与信仰核心之处。贸然行事,恐打草惊蛇,亦可能误伤那些真正秉持正法的修行者。
他收敛了周身那浩瀚如海的气息,使其更加内敛,如同高原上最常见的游方苦行僧,风尘仆仆,目光沉静,继续向乌斯藏更深邃、更古老的区域行去。越是深入,天地愈发苍茫,人烟愈发稀少,唯有连绵的雪山、寂静的湖泊(藏人称为“措”)、以及呼啸而过的罡风,构成了一幅永恒而孤寂的画卷。
沿途,他依旧能感知到那丝丝缕缕、若有若无的“秽邪”之气,缠绕在某些金碧辉煌的庙宇周围,或跟随着某些前呼后拥、仪仗煊赫的“高僧”队伍。但他并未立刻出手,而是更加耐心地观察、分辨。他要厘清,这雪域佛国之中,何为真正的佛法传承,何为被扭曲篡改的邪妄,何为借壳孵化的魔障。
数日后,他来到了一片名为“扎仑”的荒寂河谷。这里远离主要商道,只有零星几个小村落点缀其间。据偶尔遇见的牧人说,河谷深处,有一座极为古老的寺庙遗址,名为“桑耶却林”(意为“永恒法洲”),相传是莲花生大士入藏弘法初期所建的古刹之一,后因天灾兵祸,逐渐荒废,如今只剩断壁残垣,罕有人至。
“古老……荒废……”赵清真心念微动。往往在这种被时光遗忘的角落,反而可能保留着最初的、未被后世层层粉饰或扭曲的痕迹。他决定前往一探。
循着牧人指引的方向,他深入扎仑河谷。河谷两侧山势陡峭,怪石嶙峋,植被稀疏。越往深处,人工开凿的痕迹越发明显——残破的玛尼堆、风化严重的石刻佛像、依稀可辨的古老道路。最终,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,他看到了那座古寺遗址。
正如牧人所言,寺庙主体早已坍塌,只剩下几堵高大的残墙倔强地屹立着,墙体由巨大的石块垒成,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与风霜侵蚀的痕迹。残墙之间,散落着雕刻有精美花纹的柱础、断裂的经幢,以及一些模糊难辨的壁画碎片。整个遗址弥漫着一种沧桑、宁静而又略带悲凉的气息。
赵清真漫步在废墟之中,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梳子,细细梳理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,每一块石头。他并非寻找什么强大的法器或灵物,而是试图捕捉那些残留于砖石土木之中、历经岁月冲刷仍未彻底磨灭的“信息”与“意念”。
他在一处半塌的、似乎是当年经堂的殿基角落,找到了一间被落石掩埋了大半的地下密室入口。拂去尘埃,推开沉重的、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石门,一股混合着陈腐、书卷与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密室内并无奢华装饰,只有几个空空如也的木架(想必原本存放经卷),以及一尊跌坐于莲台、已然面目模糊的石雕佛像。佛像前,有一个低矮的石案,案上放着一只不知何种金属打造的盒子,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与复杂的梵文铭刻。
赵清真走近,发现那盒子并未上锁。他轻轻打开,里面并非想象中的珍宝或强大法器,只有几卷用某种坚韧的、暗黄色的古老纸张书写的经卷,以及一块颜色黝黑、触手温润的圆形石镜。
他首先拿起那几卷经书。纸张极其古老脆弱,上面的字迹是用金汁混合某种矿物颜料书写,乃是古藏文与梵文并列。赵清真虽不精研藏文,但其神识强大,意念扫过,便能理解文字中蕴含的真意。
这些经卷,并非后世常见的、体系庞大的某派某宗典籍,而更像是最早期,佛法初传入这片雪域高原时,一些先行者留下的修行笔记与核心教义摘录。其中,反复强调着“出离心”、“菩提心”、“空性正见”这三大支柱。关于“方便法门”的记载极少,且格外谨慎,明确指出一切“方便”(包括某些被视为“极端”的修行方式)必须建立在坚固的出离心与广大的菩提心基础之上,并以证悟“空性”为终极目的,绝不可本末倒置,更不可沉溺于“方便”本身,否则即为“魔障”。
其中一卷更是直接提及了“身器”与“双运”的问题。上面写道:“……身非净,亦非不净,观其本质,空无自性。执身为净,生贪;执身为不净,生嗔。离于二边,方见中道。所谓‘双运’,非指男女色身之交合,乃指方便与智慧之合一,悲心与空性之无别。若以淫.欲为道,执着乐受,即是认贼作父,背离般若,堕入魔罗网中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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